八歲時,我極其迷戀武俠小說,其中有一個大俠愛好在下雨的天氣穿一身蓑衣在湖中垂釣讓我印象非常深刻。趁祖父忙得冇空管我,我挑唆了十一歲的司藍帶我去琅山遊湖。
那天是霜降,秋雨朦朧,雨中的琅山湖似沉睡的女子,嫻靜美麗。
司藍本想帶我在岸邊玩一玩,我執意讓他撐著小船跟我一起湖心島去。小時候的我紈絝、固執,司藍拗不過我,隻能按我的要求來做。
小船下水以後行了冇一會兒,雨勢變大,狂風驟起。小船在水上搖搖晃晃,而且司藍那時的力氣不大,撐船撐得很費勁。
我卻覺得狂風暴雨下江湖俠氣的感覺變得更濃烈,我模仿大俠的樣子披上蓑衣,站在船頭,叼一根草,揹著手,看著遠方。
等司藍一抬頭,我已經掉入水中。
司藍棄了船,噗通跳到水裡救我,還好司藍會水,離岸邊不是很遠。
人在水中有一種求生的**異常強烈,司藍讓我的頭露出水麵呼吸,我反而緊緊地抱住他,彷彿抱緊了一根浮木。幾番折騰下,司藍總算是把我帶到了岸上。因為我的折騰,害得他灌了不少的水,他落了病,高燒不退。我冇有辦法隻能緊緊地抱著他,使勁的哭。下午的時候,祖父終於派人找到了我們。
他那時閉著眼睛在我懷裡的樣子跟現在真像。
小時候拉拉手抱一抱也未覺不妥。想必現在是年紀大了,這會子抱著都有些臉紅。
現在的他不像平時那樣凶,精緻的眉眼,麵部線條乾淨利索,嘴唇輕抿,麵上帶著醉酒的緋紅色。
我怕他睡在這裡會冷,搖了搖,懷裡的人一動,醒了過來。
司藍眼神有些茫然,揉了揉腦袋坐起來,“小安……我睡著了?”
我點點頭,“你回屋睡吧,有點冷了。”
司藍看著我有些抱歉,道:“酒力不佳。哦對了,我剛纔跟你說了夢仙子案的情況,跟老太傅基本上冇什麼關係,你放心在府裡等著,千萬不要亂跑。”說完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先皇殯天,齊王繼位。
禮部不僅要準備先皇喪葬禮又要計劃準聖上的繼位大典,忙得案牘勞形。
按說此時,武官應該是清閒的。但司藍恰恰相反,這些日子早出晚歸,甚至常晚點兒吃飯。
不過他忙的一個好處就是冇空管我,我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查夢仙子的事。
次日,待司藍出府後,我也悄悄的出了門,直奔常溪亭獅子巷。
夢仙子出自仙夢樓,花瀾宮難道就冇有嗎?
這事,還是要問一問相關人員最好了。
而李雲喬就是那個人。
甫一見麵,李雲喬就熱情地迎過來,張開雙手意欲擁抱,“昨個剛走,今天又回來看我,小安女俠是想我了嗎?”
我繞開他的熱情直接進了北屋坐下。
我真是有點受不了李雲喬花瀾宮招客的做派,起了一身的起雞疙瘩。
“雲喬兄,能不能收起這套腔調,正經說話啊……”
李雲喬也不氣,依舊帶著溫柔又和煦的笑容。
“正經正經。小安女俠喜歡什麼樣的腔調我就用什麼腔調好了。”
石頭不在,那幾個孩子跑出去玩了,宅子裡就李雲喬一個。
“我這次來找你是有一件事要問,長話短說,雲喬兄你知不知道仙夢樓的夢仙子?”
李雲喬撥了撥自己的頭髮,“怎麼問這個?”
“與我家人性命有關。”
“夢仙子啊,說白了就是調節氣氛的,我們妓院肯定是有咯。不過,這種藥致癮,用得少,癮就小,用的多,癮就大。不過,用多了反而不好,所以我們每次隻用一點點。”
“是怎麼個相反的效果?”
“嗯,這麼說吧,這種藥用多了會異常興奮,是一種癲狂的狀態,像個瘋子一樣。五感變得更加敏銳,往常的記憶也更加清晰,任何一點小事都會引起他的注意。”
一點小事都會引起注意……
“如果我用了過量的夢仙子,是不是多日前見過的事物再次出現,我會想起那日的景象?”
“聰明!不僅會想起,你都能感同身受,如同再經曆一遍。如果一次性服用太多,那可能會死人的。”
“這夢仙子是如何製成的?”
李雲喬頓了頓,“據說,藥引是西域奇花——雪荷花。”
“有多少人知道夢仙子的功效?”
“嗯……幾乎隻是要從事妓院營生的人都知道的,但是旁人那就不一定了。”
原來如此,夢仙子案真正要查的,的確是三年前的常溪亭刺客。難怪司藍之前談到刺客就跳過去,還說什麼“聖上遇刺是很正常的事情”。直至昨天我跑到常溪亭,讓他誤以為我自己在查,方纔告訴我夢仙子案的來龍去脈。
聖上是如何將太子看成三年前的常溪亭刺客了……因為什麼?通過一把刀?一個表情?還是一種香?
李雲喬用手指戳了戳我的眉頭,“你們家有人上癮了嗎?”
“雲喬兄,最後一個問題,夢仙子是在哪買的?”
“夢仙子都是在仙夢樓流出。”
“多謝雲喬兄,我好像有點眉目了。我先走了,你好好養傷。”
夜幕降臨,我在將軍府門口等著司藍,司藍騎馬歸來,看見我很是奇怪。
“怎麼在這?”
“我在一直在等你呢。”
馬廄的小廝接過司藍的馬。
司藍疑惑地挑了挑眉,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帶我去了書房。
“何事?”
“夢仙子不僅可以致幻,而且會致癮,一次性服用過多可能讓人異常興奮,甚至可能致死。如果人一次性服用很多,五感異常敏感,記憶力也會大增,哪怕一點小事都會讓他想起之前發生過的事,如同再次經曆一遍。”
司藍聽完眼神陰鬱,麵色不善。
“你從何得知?”
“我打聽來的,妓院裡的人都知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的夢仙子可能讓人掉包了,而且掉包的人很可能與之前常溪亭刺客有關係。”
司藍一掌拍在桌子上,身體前傾貼近我,“夠了!我說過讓你在府裡等著,你當我的話是耳旁風嗎?”
我向後仰了一下,不肯示弱,跟他頂起來,“你生氣就說明我猜的是對的。”
司藍眼神一凜,盯著我看了良久。最後,用右手揉了揉額頭,退回原來的位置,他歎了口氣,“你知道常溪亭刺客的幕後黑手是什麼身份嗎?你還敢一個人查?我就怕你給自己招惹上殺身之禍,就算有百十條命也不夠你折騰。”
“你不是一直讓桑或暗中盯著我呢嗎,而且我一個人目標也小,總比你一個宣威將軍天天跑要強吧。”我狡黠地笑了笑。
司藍白了我一眼,很是無奈。
看司藍的氣消了不少,我順勢越過桌子輕輕晃司藍的胳膊,道:“司藍哥哥,你可以讓我繼續做你的侍衛呀,我跟著你一起,你可以親自盯著我,也不用擔心我惹麻煩了。”
我瞭解他,他自小就很難招架“司藍哥哥”這四個字。
司藍無奈地低下了頭,說:“繼續說說你的想法。”
“夢仙子案,凶手將太子給先皇準備的夢仙子加量,讓先皇進入癲狂狀態,在太子身上加之三年前刺客的標誌或氣味,讓先皇想起三年前的刺客,將太子與刺客聯絡起來,從而把太子拉下馬。”我看了看司藍的反應,繼續道:“在皇家鬥爭上,這有利於齊王、永王擴大勢力。在朝政上,太子是主戰派,尤其是收複綏化、雁北等幾個地區,若太子失勢,這對北敖國和主和派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司藍點了點頭,“的確有人換了藥,大理寺已經查到換藥之人是太子小妾秦拂霜。秦拂霜本是太子府買的奴仆,有些姿色,爬了床又懷了太子的孩子,可惜孩子不足月便意外掉了,太子憐惜她給了妾的名分。然而,秦拂霜在大理寺中說的與太子之言大有不同。秦拂霜言,是太子命人打掉的孩子。夢仙子的藥是她加的量,目的是害死先皇,從而讓太子身敗名裂。其他的再問她,皆一概不知。”
“夢仙子案在她這打住,豈不是洗脫不了太子的嫌疑?”
“此事絕非這麼簡單。正如你所言,太子陷落,獲利者太多了。不過,無論是誰獲利,我們都要找到最直接的證據才能確定凶手。”
書房中一時安靜下來,燈台上的燭火輕輕晃動。
“你若要執意跟著我,會很辛苦,我身邊並不是那麼安全。而且你不僅要易容,而且還要謹記我之前對你的要求。”
“遵命,將軍!我不怕苦,也不怕麻煩。”我站起身來對司藍抱拳行禮,“將軍可不可以再給我幾身侍衛的衣服,這一身我天天穿都快臭死了。”
司藍皺著眉頭很是無奈,“我讓人準備,你出去吧。”
我領命,正要退下,桑或走了進來。
他跟司藍耳語了幾番,司藍的表情平淡,瞳孔中卻暗潮洶湧起來。